連州菜心秋波暗送如西子。 吳秒衡 攝
我愿讀書破萬卷,，倦行路萬里。對地域文化反應(yīng)遲鈍,，有的地方,，去了多次仍無動于衷。即使對家鄉(xiāng)也所知甚少,。首次聽聞連州,，是因?yàn)閯⒂礤a，后來又看到關(guān)于連州國際攝影年展的報道,。讓我無法忘卻連州的,，竟是連州菜心。我跟連州菜心的遭遇毫無預(yù)兆,，猝不及防,，等反應(yīng)過來，早已口服心服,。
八九年前,，我在清遠(yuǎn)市清城區(qū)一家不起眼的連州火鍋店吃宵夜。十多名男女詩人,，圍成一桌,。牛高馬大的男店員，喘著粗氣端上一口大鐵鍋,，狀如霸王舉鼎,。鍋中煮熟的牛骨,、牛肉、牛雜堆積如山,，有點(diǎn)辣,，肉香撲鼻。我尚能保持淡定,，談笑自若,，吃相不算難看。等到菜心上來,，搛了兩箸,，吃了一驚，那種鮮美甘甜,，實(shí)是平生罕見,。我就如中了埋伏，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,，放棄了頑抗的念頭,，大肆饕餮。盡管我之前吃過大有來歷的增城遲菜心,，仍把持不定,。眾詩人爭先恐后，運(yùn)筷如飛,，狼吞虎咽,，酣暢淋漓，大呼過癮,，一連加了八九盤（每盤大半斤）,，仍很快被掃蕩一光。香噴噴的牛肉,，竟立馬遭受冷遇,。連州菜心跟增城菜心，可說是菜心的絕代雙驕,，各擅勝場,，難分伯仲。都是菜心中的巨人（連州菜心高逾半米,；增城菜心可達(dá)一米，單棵在五斤以上）,，形大如樹,，可食部分嬌嫩甜脆，烹調(diào)方法大同小異,。我沒有能力分出高下,。增城菜心除葉子嫩芽可食,，粗大莖干亦可去皮切件水煮，顯得甚為剽悍,。若非要區(qū)分,，我試作一譬：增城菜心環(huán)眼圓睜似張飛，連州菜心秋波暗送如西子,。
數(shù)年之后,，我參加清遠(yuǎn)詩歌節(jié)首次去連州，因公事先撤,，只住了一夜,。晚宴菜品豐富，珍饈滿席,，印象中有星子扣肉,、東陂臘味、山塘豆腐,、東陂水角糍,、豐陽牛肉干等等。有一道“風(fēng)味燜牛蹄”,，在視角上就足夠震撼了——巴掌大的一只,，濃香，微辣,，口感勁爆,。平時豬蹄（粵人又分豬手、豬腳）吃得多了,，還是第一次吃到牛蹄,，食材奢侈，烹制精湛,，很快就啃了一個,。席中有個青年詩人俊逸出塵，衣冠楚楚,，談吐優(yōu)雅,，如翩翩濁世佳公子，竟不管三七二十一,，出手如電,，一連干掉兩只。
連州人做牛肉很有一套,，牛雜煲或牛雜湯都很好吃,。這一次，我在豐陽村吃到了無以倫比的牛雜牛血湯,。我家鄉(xiāng)化州也是吃牛雜重鎮(zhèn),，有不少花樣,。其中的現(xiàn)剪牛雜，現(xiàn)剪現(xiàn)吃,，配方及烹制雖復(fù)雜,，但還是清湯牛雜，原汁原味,，鮮美爽口,，像清水出芙蓉，素顏朝天,，好比薛濤制箋,。連州牛雜汁釅肉香，口感狂野,，辣味十足,，如回?zé)羧刖_帳，烈焰紅唇,，恰如貴妃醉酒,。豐陽村的牛肉干更聞名遐邇。豐陽人烤制牛肉干,，至少可追溯到南唐時期的“征南大元帥”吳敬元,，他是豐陽人的始祖。古村始建于南唐末年,，是中原文化南下與本土文化相融的結(jié)晶,，有一千多年歷史。早在明清,，豐陽村就是廣東通往湖南藍(lán)山,、寧遠(yuǎn)和廣西賀州的要沖，是南北經(jīng)商的通衢之地,。豐陽村被評為廣東首批古村落及中國傳統(tǒng)村落,，還遺存著豐富的宋代人文景觀和完好的明清建筑。以一座古廟,、二條古街,、三間祠堂、四幢門樓著稱于世,。吳氏宗祠前有聯(lián)云：“廬水繞前溪,，南唐元戎隱居地；鳳山枕后塵,，北宋御史舊故里,。”
連州粵湘桂交匯,，其飲食綜合了三省特色,，又自成一體，不僅在粵北獨(dú)樹一幟,，就是跟清遠(yuǎn)各縣市亦相去甚遠(yuǎn),。食材豐富，酸辣兼具,，燜,、炒、燉,、煲,、蒸、煮等烹法齊備,，是相對獨(dú)立的菜系,。連州小吃也很豐富，像牛肉糍,、芋頭糕,、蘿卜糕、沙坊粉,、蒸切粉,、酸浸缸、炒田螺等等,，都風(fēng)味絕佳,。
我是南方水果的愛好者，愛吃,，愛種,，寫過一篇《讓人無法抗拒的南方水果》，盡可能介紹了心儀的嶺南佳果,，卻因遺漏了連州的鷹嘴桃和水晶梨而引以為憾,。我吃過廣東數(shù)地的鷹嘴桃，產(chǎn)自連州高山的鷹嘴桃,，個頭大,，鷹嘴夠尖，硬脆香甜,，汁多飽滿,，爽口清心，可謂出類拔萃,。慚愧的是,，此前我對連州水晶梨聞所未聞，曾以為廣東只有那種肉澀皮厚的沙梨。這次再游連州,，才知道連州水晶梨并盡情品嘗,。較之于其他梨種，更接近于球體,，皮很薄,，呈黃白或乳黃色，果面光滑,，果肉雪白細(xì)膩,，晶瑩剔透，清甜無渣,，汁液飽滿,。據(jù)說不易氧化，即使切開后放置十幾個小時,，仍能保持新鮮,，實(shí)乃梨中翹楚。連州由此被評為中國水晶梨之鄉(xiāng),。
連州種梨歷史很早,，唐代詩人韓愈被貶陽山路過連州時，寫過一首關(guān)涉連州水晶梨的詩《梨花下贈劉師命》：“洛陽城外清明節(jié),，百花寥落梨花發(fā),。今日相逢瘴海頭，共驚爛漫開正月,?！爆F(xiàn)種梨之地，主要集中于相對寒冷的星子,、龍坪,、西江、大路邊等鎮(zhèn),。星子鎮(zhèn)潭嶺村的水晶梨,，種在四百米至六百五十多米的山地上，晝夜溫差大,，土壤多為黃沙,，品質(zhì)尤佳。
【作者】黃金明
【圖片】吳秒衡
【來源】南方農(nóng)村報